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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ldo;现在好了，你也不会再抗拒继续画画，娘也稍稍能够放心下来……&rdo;张子尧看着眼前那笑容和蔼的女人，胸腔之中就像是伸进了一只手此时正在残忍地压榨他的心脏，他胸口起伏却觉得呼吸不过来，他看着元氏，良久没有对她微笑，而是突然问：&ldo;为什么突然要对红叶出手？&rdo;元氏微微一愣，笑容稍稍凝固。&ldo;刚开始我并不知道原来蔷薇凋谢会让娘亲也消失，所以便任由她去了，这点是我的过失，对不起――后来我知道以后，索性想着，要不就复活那个将军吧，这样娘哪怕是不能成活人，至少也摆脱了蔷薇印记，能以现在这样活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rdo;张子尧咬咬牙――&ldo;可是您自己跳了出来，阻止了红叶复活将军……我原本以为，你是要牺牲自己来成全红叶，让她摆脱镜女巫的身份了，然而却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对红叶痛下杀手！&rdo;元氏愣怔，那瞳孔微微缩聚：&ldo;你怎么……&rdo;&ldo;我都看见了。&rdo;张子尧像只斗败得鸡似的垂下脑袋，&ldo;在后土的镜子里，都看见了。我知道，其实红叶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相比起您，她又算是什么呢，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有时候啊，我也挺讨厌自己这种多余的善良的，自己过得好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去管这些人那么多？&rdo;&ldo;……&rdo;&ldo;可是做不到。&rdo;&ldo;……&rdo;&ldo;不能看见您做出那样的事；不能看见烛九阴做出那样的事……当你们做出不好的事时，我只是站在一旁沉默，因为和自己没有关系，就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rdo;张子尧从床边站了起来，&ldo;做不到。&rdo;元氏眼神微微震惊，她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便见张子尧稍稍后退一步：&ldo;娘亲离开后，我也没有特别去找，因为害怕……我不知道就算是真的找到了我又应该如何面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rdo;少年的眼角微红。他站立于距离床不远处的地方微微鞠躬，然后直起身子，喉结紧绷艰难道：&ldo;所以玉藻前娘娘，请您不要再保持这个模样戏耍子尧了――想要做什么，您只管告诉我，只是不要再这样……&rdo;坐在床上的妇人稍稍起身，她眼神震动，笑着嘟囔着&ldo;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rdo;，那模样似乎还想要替自己辩解――然而当她抬起头对视上黑发少年的眼，她唇边那息事宁人的笑容终于再也挂不住。笑容停顿了下，突然便变成了向上勾起至奇怪的弧度――&ldo;叫你看出来了。&rdo;眼前，原本一脸病容的女人突然神色产生了变化，虽然样貌未变，身上穿的衣服也还是那样，但是奇怪的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元氏虽然久病，但是这些年保养得好，再加上年轻时的底子也不能说不是一位美人，但是张子尧从未想过会在元氏的这张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妩媚？或者是别的什么。张子尧垂下眼不语，同时在他身边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张子尧坐过的、充满了他熟悉划痕的小板凳变成了一张做工精致的琉璃椅；泛黄的窗幔成了红色的轻纱；脚下走起路会嘎吱嘎吱响的地面也扑上了吼吼的兽皮地毯……小木屋中间那张破旧的茶几，变成了一口青铜大盆――那盆虽然有了年代，却极为精致，张子尧匆匆一瞥便看见上面描绘着的大约是十八层地狱的内容，而在青铜盆的正面，用古字体书写八字：前世缘孽，不如忘却。小木屋不见了，起而代之的是一座华丽的宫殿。一轮元月从镂空的天井照射下来，月光轻洒，倒映在铜盆之中……连带着那股中药味也跟着消散，鼻息之间是淡淡的胭脂水米分香，空气之中盈满了叫人身心不自觉想要放松的暧昧。唯独玉藻前娘娘还保持着元氏的模样端坐于床前。她拿过放在手边的小铜镜照了照，左右打量了下自己，发出轻轻哼声：&ldo;嗯～虽然上了年纪，倒是有一副叫人羡慕的好气质……&rdo;张子尧睫毛轻颤，下一秒，便听见床边的人咯咯笑了起来：&ldo;可不是本宫不变回原样，只是本宫天生便是如此，但凡人魔仙怪见到本宫，本宫便一定会是他心中牵挂最深之人的模样，爱也好，恨也罢――&rdo;玉藻前那笑容扭曲了下，笑容之中沾染上了讽刺：&ldo;包括那些男人们给我所谓至死不渝的爱呀，不过是他们对于另外一个人女人的弥补或缺憾……夏桀也是，子受（纣商王）也是――&rdo;她转过头来看着张子尧笑道：&ldo;你倒是比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昏君脑子清醒得多。&rdo;张子尧淡淡道：&ldo;只是因为进入宫殿的时候脑子清醒，知道自己究竟来了什么地方罢了……而且，我娘也不会有因为我肯安心继承家业便放心这种说法。&rdo;&ldo;既然早已揭穿，那又如何对本宫诉说那般多？&rdo;&ldo;情不自禁。&rdo;张子尧不假思索道，面色坦然，似毫不掩饰。玉藻前似乎觉得有趣，盯着张子尧片刻之后&ldo;噗&rdo;地欢快地笑了起来，片刻之后这才抹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从床上下来――她走起路来，和扶摇有得一拼，就像是腰肢软的没有骨头似的，张子尧仿佛能看见空气中有九条尾巴在她身后轻微摆动……&ldo;不是情不自禁，&rdo;玉藻前趴在少年肩头口吐兰香，她用指甲轻轻刮过少年的面颊，微微眯起眼调侃道，&ldo;是你骨子里都是冰的，虽为善，但却像是投胎来时就忘记带上你的心……&rdo;玉藻前笑了笑，她伸手点点张子尧的眼角：&ldo;你看你笑，却笑不到心底；哭，那眼泪也只是流于表面，你可曾经历过撕心裂肺到觉得自己再也无法从某个困境中走出？&rdo;张子尧沉默。&ldo;你没有。&rdo;女子淡淡道，柔荑轻压在少年胸前，她歪了歪脑袋，又笑着问，&ldo;你能听得见你的心跳吗？&rdo;张子尧微微蹙眉，拂开了她的手。玉藻前却并不在乎，她似极其喜欢眼前少年，胸膛紧紧贴在他的后背，哪怕被拂开了手她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伸长了胳膊，越过张子尧的肩头，去抚弄在他们身后那青铜盆里的水――盆中水发出&ldo;哗哗&rdo;的轻响。水面倒映的月亮被打破。&ldo;你大约不知道吧，其实哪怕是喝下了孟婆汤，上辈子经历过的事，还是会留下一些印记带到下一世――毕竟你缺少的只是记忆，但是有些东西，却深深地刻在你的灵魂深处了。&rdo;张子尧闻言，稍稍抬起眼，他看见了铜盆里，一身华服女子懒洋洋地靠坐在大殿之上，珠帘遮挡了她的脸……当脚下群臣高呼，让一国之君切勿沉迷女色，并指责她为妖孽时，她亦面色自然，只是靠在身边男人的肩头，用柔软的声音撒娇道：【子受，上朝好无聊，一会儿下了朝咱们去看看百鸟台建得怎么样了吧？听多了这些嚷嚷，本宫想听鸟儿唱歌了……】纣王唇动了动，说了些什么，但是张子尧没能听见也没能看见，因为――&ldo;不许窥视本宫的前世。&rdo;修长的指尖将少年的脸温柔地拧开，语气抱怨娇嗔，&ldo;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极隐秘之事么……&rdo;她一边说着，耳边传来轻响。张子尧见女人顺手从铜盆里捞起一只黑色华服、头戴冠冕的男娃娃，她转身，顺手将它扔进了一个木箱子里，然后&ldo;啪&rdo;地一下关上那箱子――动作娴熟，且毫不留恋的模样。她转过身，斜睨一眼张子尧，继续道：&ldo;言归正传，本宫倒是很好奇，你这孩子的前世经历了什么导致这世灵魂变得这样残缺冷漠，然而偏偏骨子里印着的却是少有又愚蠢的&lso;大善&rso;……&rdo;&ldo;我对我前世不感兴趣，今日来，也只是为了将眼前这铜盆带走。&rdo;&ldo;你不是不感兴趣，你这是骨子里在抗拒，在逃避。&rdo;&ldo;无论前世发生过什么，又或者我经历过什么，均与我这世毫无关联――如此这般，为何要抗拒？为何要逃避？&rdo;&ldo;你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可是有化不开的寒冰呢。&rdo;玉藻前掩唇轻笑，&ldo;该找个镜子叫你照照――&rdo;&ldo;……&rdo;&ldo;不好奇这寒冰因何而来？&rdo;&ldo;不好奇。&rdo;&ldo;那你的心恐怕就永远只是一个空空的摆设了，&rdo;玉藻前淡淡道，&ldo;哪怕是妖也懂爱恨情仇，你这做人的却不懂，就像是个三岁孩童有样学样的学着做人，学着他人拥有喜怒哀乐，如果早就打算这样活一辈子，你当初又何必浪费时间投胎做人，做只吃饱睡睡醒了吃的畜生岂不痛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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