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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奴立马喜笑颜开的弯腰答道:“回夫人,奴才小东子,在膳房当差。”
“那你可知这补品有什么功效?”在尝到嘴里的东西中有一颗类似丸药的东西后,我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
“奴才哪晓得你们多,总归不过是些补血益气的,难不成还是什么‘毒药’不成?”月奴故意将毒药两字说的很重,便是在提醒我这口中含着的乃是一颗毒药。
我放下羹匙,挥了挥手便要将月奴打发离开了,虽这丸药含在我嘴里不会融化,难保我不会不小心咽下去。看着月奴的背影,我觉得安心了很多,遂称自己累了变回到了那屏风后的白玉床上,待周遭的薄纱都被放下来之后,我才小心的自口中取出那颗药,白色的药丸,似乎带着浅浅的香气,在这百花之中倒也不显得很明显。
殿外细细的雪花一直在瓢,我想月尘定然是还在苏国那里的,以文弈和月奴的心智应该不至于拿这消息去烦扰月尘他们。年夜饭本该是家家户户用来庆贺团圆之意的,可此时我和严洛坐在一起,便有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意思。看着严洛将面前的酒盏斟满,又想帮我斟时,我终是忍不住问道:“除夕之夜,严世子你这个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君,为人臣的人怎么倒有时间陪我这个闲人来了?就不怕冷落了你的父母妻儿?”
严洛有些苦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明知是除夕,你就不能暂时放下满身的刺?你不喜欢鸾儿,我也帮你出气了,如今我不过是怕你一个人难免觉得孤单清冷,特意前来陪你的,你就算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也不要故意拿话刺我嘛。”
我端起桌案上的酒盏,有些冷嘲热讽的说道:“你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自然觉得我这孤家寡人的可怜了,须知,我这般光景是谁造成的?你捅了我一刀,再好心的帮我包扎伤口,我便该感激涕零的当你为恩人吗?你未免过于低估我的智商了。”
“低估你?我实在是不敢的,彼岸之战,巫蛊之祸,乃至惊蛰之变,你相继斗败赵惜若,宇文烈,三殿下,哪一个不是败在你手上,死在你手上?我是一点也不敢低估你的,相反,我还会很小心翼翼的,毕竟要想拥有你,首先就要有能在你身边活命的本事,免得一个不小心我便是这么死的都不知道。”严洛喝了点酒,脸上似乎就晕染了些淡淡的粉色,不过这话说的倒丝毫不像是酒话。
我本来是打算此时将那药丸想办法给严洛吃下的,可看眼下这般光景,我却开始犹豫起来,总觉得严洛的话似乎若有所指,丸药就只有这一颗,若是失败的话,怕是月奴再想混进来就难了。就在我看着酒盏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在今天下手时,严洛却起身到了我身边,牵起我手的动作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看你似乎没有多少心思在这吃年夜饭,也罢,我带你去看些有趣的事。”说着不容我质疑的将我的身子拉了起来,帮我系好了披风之后,严洛握紧了我的手拉着我出了含章殿。
中国人喜欢热闹,所以年对于中国人有些非凡的意义,这样的日子本该只听到万家团圆而幸福的笑声,不是天涯孤人独自发出隐隐的啜泣声,可是严洛带我来的此处,明明是华丽庄严的宫殿,可是看在我眼中却犹如冰冷的牢笼一般,毫无生机,地上的残雪使得这里显得更为萧瑟冷清,除了一些侍卫之外,就连宫女内侍都很少见到。
严洛牵着我的手,拉着我进入了这间宫殿,和外表一样的华丽,一样的光鲜,可是那股冷意却丝毫没有因为这样华丽而显得有一丝的温暖感觉,我似乎觉得这殿中比之外面更显的冷。我有很强的抗拒意思,不自觉的向外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察觉到我的抗拒之意,严洛转身看着我说道:“莫怕,有我陪着你。”
我冷哼了一声答道:“若不是严世子强拉着我来此,我也不需要严世子你来陪。”
我现在才觉得严洛的脸皮其实是很厚的,并不是他有多么的儒雅,一些他不爱听的话都被他自动的给过滤掉了,我便是现在在这里叉着腰破口大骂,也不见得他会皱一下眉毛,这样的人,我觉得很无力。
这样豪华气派的宫殿很多都彰显了王者的气势,在诸侯国中除了王,即便是世子也是不能够逾制越礼的,那么这里就显然不是严洛的寝殿。算不上正黄色的帐幔随着殿外微微的风轻轻的飘荡着,殿中竟然是空无一人,越往里走越发觉得有些凄凉之感,是的,凄凉,和帝王的高处不胜寒不一样,这里的感觉似乎是被人刻意弄的这般荒凉的。
“这里应该不是你的寝殿吧?”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眼下尚未登位,自然是不能居于此处的,不过,就算是我登位为王,我也是不愿意住在此处的。”严洛撩开那些被风吹的往人脸上扑来的帐幔,我发现相比起珠帘,明国似乎更喜欢这种有些透的薄纱,本来少用一些也是尚可的,若是多了的话,就显得有些过犹不及了。
远远的看到一张黄花梨雕花大床,上面缀着同色的锦帐,身旁唯有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内侍侍立在床侧。我其实早就想到会有可能看到明王,可是当我真的站在床前,看到那床上躺着的枯瘦如柴的人时还是着实被吓了一条的,有如干尸一般,可是看到有些起伏的胸膛还是证明此人尚还活着。受了些惊讶,我手上用力回握着严洛的手,尽管我对他没好感,可防备的本能总是在理智做出判断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选择。
我尤记得,明王严名冲可谓一代美男的,儒雅的气质和严洛几乎如同复刻的一般,保养的也很得当,十年前那最后一次见面我差点想要去请教他的保养方法,简直和眼前判若两人。
“这真的是明王吗?”我尽量将声音放轻,生怕那床上躺着的‘干尸’会冲上来咬我一口。
严洛笑着自那内侍手上接过一碗貌似参汤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的一下下的喂给明王,还拿着黄色的娟帕轻轻擦拭着溢出嘴角的汤渍,任谁看上去都不会怀疑他是个大孝子,可我知道,事情定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严洛没有看我开口道:“相比起你的弑父篡位我倒是真的自愧弗如,我的父王因我在惊蛰之变中未曾助赵惜若,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可我终究是不忍心他死,便是眼下这般的活着也比死了来的好。”
我眉头紧蹙,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不赞同的说道:“他眼下这般没有尊严的活着比死了又有何区别?人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与子之间的厮杀竟然比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来的还要残酷些,说到底,终究还是你比我狠毒一些,起码我从未想要剥夺过我父亲的尊严,可是你的父亲神智是清醒的,或许他会觉得自责,又或许他会觉得凄凉,当然,他或许会怨恨,为何不在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时便杀了你。”
父皇的死是我的心结,尽管我很想忘记,可我无法否认,我这双手沾染了太多自己亲人的血,严洛却比我更要凶狠,他在日日折磨的不只是自己父亲的身,他几乎每日都在凌迟着自己父亲的心。
第二百七十九章林烟演漾鸟蛮蛮
虽然我明知自己不是个好人,也未必就比严洛善良到哪里去,可看到那床上躺着的严明冲时,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叱咤风云的明国的王,不是赵惜若的情人,而只是一个悲哀的父亲,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也许正因为我也曾要自己父亲承受这般的煎熬,在看到明王时,我所有的怒气都演变成了一种怜悯,和一种别样的辛酸。而我之所以这般,不过是将严洛看成了我自己,弑兄杀父的自己。
大年初一,许是知晓我还在对昨晚所见的事郁郁寡欢,一大早,莫愁就得了特许带着青鱼前来给我拜年,因为严青鸾也交给了青鱼抚养,所以她也就避免不了跟着一道来了,尽管尹玉琴因她连累被囚禁了起来,可这个小姑娘对我的敌意丝毫没有因此而有一丁点的减少,反倒是双眸中的怒意似乎喷出来的火一般,我若是抵抗力差点的话,肯定被她当干柴给烧了。
“姐姐脸色似乎不太好。”莫愁端起茶盏喝了些茶,抬首上下打量起我来。
“我脸色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想必妹妹刚到这里时,脸色也不一定好到哪去。”我懒懒的躺在榻上,帮青鱼剥着一些干果,青鱼也乐意待在我身边,姨娘姨娘的叫个不停。
严青鸾一直拿那一双似乎因为哭的红肿而非常像死鱼眼的两只眼睛狠狠的剜着我,我时不时的瞄她一眼,别扭的小孩子立马把脸转向一旁。
其实相对无言是一种很尴尬的情况,可是我和莫愁不是无言,相反的我们是有大事要说的,奈何这身旁的宫女内侍一个个的都是严洛的眼线,说了反倒不如不说。我不说,莫愁不说,内侍宫女不敢说,也就只有青鱼说了。青鱼拉着我的手,不断描摹着我手上的蝴蝶,仰着小脸问道:“姨娘,这是什么蝴蝶?真漂亮。”
我看向手上的蝴蝶,也跟着伸手抚摸了起来,好一会儿我才说道:“这叫双生蝶,姨娘和你姨丈手上各有一只,只要有这双生蝶,姨娘和你姨丈便是天各一方,也能寻到彼此。”
青鱼听的有些似懂非懂,又伸手摸了摸那只仿佛随时都能翩翩欲飞的蝴蝶一下才说道:“奶娘说,爹爹和娘亲之间有月老牵的红线,所以才能在一起,可是青鱼从没看到过那条红线,姨娘和姨丈之间也有红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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